番外·像少年飛馳（2）

孟蕓楞了一下, 也沒時間多想了, 拿包擋著臉飛快地跑了出去。

只是等跑到教室外面之後，她突然想起來，她今天是打算鼓足勇氣表白的。

孟蕓在走廊裏轉了幾圈，還是決定等他們班下課了。

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, 她現在要是回去了，那指不定一輩子都說不出口了。

她在實驗樓盡頭的教室坐了很久。

其實對孟蕓來說，這一節大課真的是眨眼間便過去了, 她都沒有玩手機或者看書什麽的, 只是在思考一會兒要用的表情動作，時間就飛一樣地過去了。

下課鈴一打，孟蕓從椅子上蹦了起來。

魏宋詞他們班已經三三兩兩地走出來了，她三兩步走出教室，躲在門口拐角的地方。

因為今天大庭廣眾地走出了教室, 孟蕓也不敢被他們班同學看到, 免得別人起疑心議論，只敢小心翼翼地蹲著。

她在拐角等了一會兒，手心裏漸漸起了汗意。

魏學長下節是什麽課？

他會不會朝後門走了？或者直接上樓去了？

如果他無視我怎麽辦？

……

零零總總的，孟蕓就像個懷春的少女一樣，手足無措, 臉色通紅。

就在一大批人都走完的時候，她聽到了有人喊陸野的名字。

孟蕓其實也沒想到，這個大帥哥陸野學長居然是魏宋詞的室友，兩人一直同進同出跟連體嬰似的, 因為陸野的熱情，她也順便在魏宋詞那兒刷了個臉熟。

“陸野！一會兒打球去嗎？”

“不了不了，我等會兒跟三百首去圖書館，你們去吧……”

陸野的話音未落，孟蕓就深吸了一口氣，從拐角繞了出來。

看到她局促地站在不遠處，陸野笑意還在臉上呢，卻楞了一下，心裏突然仿佛有了什麽預感。

難道……

陸野的表情也變了，變得小心翼翼起來。

他本來以為孟蕓是那種軟綿綿的、有話也說不出口的膽小女生，想不到還是挺勇敢的。

反正不管怎麽樣，他……都挺喜歡的。

陸野“啊”了一聲，幾乎要壓不住心中的狂喜，想說什麽，卻又找不到合適的開頭。

就在他反覆踟躕的時候，孟蕓先一步開了口。

“魏學長，我喜歡你，可以請你做我男朋友嗎？”

“啊……欸？！”

陸野整個人一楞，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睛，條件發射地往魏宋詞那兒看過去。

魏宋詞似乎也頓了一下。

很快，陸野就醒了過來，拍了拍魏宋詞的肩膀，擁著旁邊看好戲的兩個室友離開了教學樓。

“三百首，有事的話……我自己去圖書館也行，不用著急。”

陸野還挺佩服自己的。

就算是這個時候，他都能保持著溫和燦爛的笑意，語氣也聽不出任何端倪。

仿佛一切心潮澎湃、一切心動、一切的一切。

都是不存在的一樣。

他連背影都是帥氣的，只是那紅著臉的女孩全身心的關註都放在了冷漠的男孩身上，連一個餘光都沒有分給他。

***

孟蕓的表白幾乎是毫無懸念地失敗了。

她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寢室，喪喪地攤到了床上，把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裏。

只看她這模樣，所有人也猜出了個七七八八。

季曉戚和另兩人室友對視了一眼，脫了外套，一同鉆進了孟蕓的被子裏。

“雲雲。”

孟蕓的聲音沒什麽力氣，“嗯，小七。”

季曉戚嘆了口氣，“魏宋詞說什麽了？”

“……魏學長說，他暫時不考慮談戀愛，要好好學習。”

“……”

季曉戚差點就把臟話爆出了口。

都是大學生了，還說這種小學生拒絕人的臺詞，真是令人極度不爽了！

她頓時有種孟蕓看上魏宋詞，那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上的感覺。

只是人自己喜歡，季曉戚也沒什麽辦法，只好拽了拽她的胳膊，“那你就這樣放棄了？”

放棄吧放棄吧。

放棄最好不過了——魏宋詞單看還是個清秀男孩，要和陸野待在一起比較，那就遜色太多了，而且季曉戚陪著孟蕓去蹭了這麽多課，也算是把他們一整個寢室人的性格摸了個七七八八。

陸野雖然氣質有點痞壞痞壞的，但是本質絕對是家教好、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類型。

魏宋詞顯然就是那個高冷臭屁又不愛搭理人的，要擱別的寢室，那就必須是全寢室排擠的類型。

也得虧了有陸野。

孟蕓這麽好，長得好、性格又好，真的是配陸野更合適了。

只是孟蕓聽了季曉戚的話，突然仿佛被點通了什麽神經一樣，“啪”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。

“你說得對，我不能放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要追他！”

孟蕓紅著臉，握著拳下定了決心，立下了豪邁的誓言。

季曉戚幾乎吐血：“……”

孟蕓是行動派——至少當時還是，其實她一直都是，從小到大就是那樣，確定了什麽事就不會再轉頭，就是人家說的那種，撞了南墻都不回頭的人。

既然確定了要追魏宋詞，她就拿出了一輩子所有的大膽與勇氣，一路往前狂奔而去。

魏宋詞也沒想到，他拒絕之後，孟蕓的攻勢更猛烈了。

早上他們第一節課經常會有實操課，實操課都是一個班一個班一起上的，因為實操體驗教室不夠大，上課的時候是沒有生面孔的，都是自己班的人。

孟蕓成為了其中唯一一個生面孔。

她一大早就拿著早餐來到了他們的實操室，等魏宋詞來了，就把早餐放到他的桌上，然後再飛快地跑走。

孟蕓的想法也挺簡單的，她既然要追他，那肯定是要全方面地對他好。

他們早上的實驗課很早，而且提前就要去實操室準備儀器，清洗之類的，要再提前繞過半個學校去食堂買早飯，確實有些太辛苦了。

她就沒什麽辛苦的了，她們宿舍到醫學院這邊，直線距離內正好要路過食堂的，順路買一下就好。

魏宋詞這麽努力的學霸，餓著肚子思考一定會很辛苦吧。

孟蕓就這麽堅持著送了下來。

前兩次還有人反應比較慢的，次數多了，班上的同學也品出了味道。

“三百首，你這是……哇，好福氣啊，這學妹長得可真不錯了！”

魏宋詞抿了抿唇，表情有些不耐，伸手想要把那一堆早餐給扔了，動了動手又到底是不舍得浪費糧食，還是蹙著眉吃了。

如此幾次下來，班上開玩笑的聲音也越發肆無忌憚起來。

“說真的，你這樣吊著妹子可不太好，要我說，幹脆就答應了唄！”

“這麽漂亮的學妹，我們三百首可不吃虧了！”

“這下魏學霸可以為口腔學院正名了，免得那些內科的老是笑我們一群光棍找不到女朋友哈！”

“就是啊，趕緊答應了唄，看學妹溫溫柔柔的，說話聽得人心都酥了——指不定還能治好你那面癱了……”

旁邊的人笑成了一團。

唯獨魏宋詞、和他旁邊的陸野表情未變。

等所有人都笑完了，魏宋詞才淡淡地憋出了一句回答。

“沒興趣。”

“啪——”

陸野手上的儀器突然掉到了地上，上面的玻璃碎成了一片片的。

魏宋詞扭頭看了過去。

陸野扯了個笑出來，語氣聽不出喜怒，“手滑了……我去掃一下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陸野輕輕地拍了拍手，又撣了撣白大褂上不存在的碎片，轉身去找掃帚掃地了。

沒人知道他低著頭的時候在想些什麽。

只除了……卑微又心酸的自己。

***

孟蕓在魏宋詞這兒吃了閉門羹，卻也沒有放棄的打算。

既然送早餐沒用，她就去刷存在感。

醫學院離學校的北門很近，門邊外面的小吃不少，醫學院的學生經常會下了晚上的實驗課之後出去吃宵夜，從五點到晚上十一點，那裏都是相當熱鬧的。

孟蕓算著他們課表的時間，守著魏宋詞他們班下課，然後靜靜地跟著他們寢室一起去吃飯。

實際上這都算不上偶遇，所有人都知道後面跟了一個小尾巴。

魏宋詞他們寢室四個人坐一桌，孟蕓就一個人可憐兮兮地坐在旁邊——偶爾季曉戚來陪她的時候才好點，看起來不那麽可憐了。

兩三次之後，陸野看不下去了。

“老板娘！”

點完菜之後，陸野擡手喊來了老板娘，讓他們在桌子旁邊加了個位子。

魏宋詞看著他這一連串的動作，挑了挑眉。

陸野假裝誇張地嘆了口氣，“我媽以前教我，讓我一定要對女孩子紳士一點，不然會討不到老婆的。你看，我怎麽能讓可愛的小學妹一個人在旁邊吃飯呢。”

說著，他起身走到孟蕓旁邊。

孟蕓面前突然出現一個大高個兒，著實把她嚇了一跳。

“陸、陸陸陸學長？”

陸野笑了一聲，“學妹，今天學長請客，來來來。”

他拎起了孟蕓放在桌上的書包，拽著她的外套，把她拉到了自己那桌，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。

孟蕓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，整張臉都是通通紅的，說話的聲音像是蚊子叫，“……各位學長好。”

沒等他們寢室有人應答，陸野就揮了揮手，打斷了這幾個人。

“別跟他們打招呼，跟我說話就行了。”

“嘿老陸你這神經病……”

陸野瞪了室友們一眼，“誰請客誰說了算，懂不？”

“……”

被陸野這樣一打岔，孟蕓也覺得沒那麽尷尬了，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覷了魏宋詞一眼。

魏宋詞還是沒什麽表情，不過也沒有露出明顯的不喜來。

陸野怕他們聊起天來忽略了孟蕓，讓她難受，便率先把話題引向她那兒。

“學妹，說起來，你們今年也能進學生會了吧？有什麽意向嗎？”

孟蕓剛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裏，聽到陸野提問，連忙飛快地把菜嚼著咽了下去，輕聲答道：“沒什麽特別的……”

其實在寢室裏也聊過這個話題，學生會是個培養人脈的好地方，班上大部分同學都去競選了。

只是，她又不是季曉戚，這性格也不適合做什麽學生會啊。

陸野點了點頭，“確實，大學生涯還是應該好好玩玩。”

孟蕓不知道答什麽，只好“嗯”了一聲。

只是開了這個頭，之後陸野看到她當小尾巴，就會邀請她一起來吃飯。

魏宋詞也沒有什麽異意，反正他有異意從表情上也看不出來，只當是沒有異意了。

孟蕓蹭了幾次飯，總算是拿到了魏宋詞的聯系方式。

當時微信還沒有特別發達，大部分學生都是使用Q.Q的，但是魏宋詞嫌聊天軟件會打擾他，一般都不上線的。

他還在使用最質樸的聯系方式，那就是短信和電話。

孟蕓第一次給魏宋詞打電話的時候，季曉戚給她喝了小半聽啤酒壯膽。

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喝酒，喝完沒兩分鐘，臉頰都紅得能滴血了。

趁著這種亢奮的感覺，孟蕓撥通了那個牢記於心的號碼。

電話響了幾聲，那邊很快接了起來，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了出來，“你好，魏宋詞不在，我是他的室友，請問您是哪位？”

孟蕓楞了一下。

她醞釀了很多話，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。

“……餵？聽得到嗎？”

那邊在催促了，孟蕓緊張得聲音都有點打滑，“您您您您您好……”

那個懶洋洋的聲音頓了一下。

“孟蕓？”

“……陸學長？”

陸野隔了好一會兒，才忍不住笑了一聲，“找三百首啊？他人不在，去圖書館了，手機忘寢室了。你有什麽事嗎？如果有事的話，我可以過去幫你帶話。”

“沒有沒有！”孟蕓連忙搖頭，“沒什麽事，不用麻煩學長了……”

聽到她緊張的語氣，陸野悶著聲笑了好一會兒，這才慢悠悠地答道：“沒事啊，那掛了？”

“嗯……嗯，學長再見。”

“再見，小學妹。”

掛完電話之後，孟蕓直楞楞地倒在了床上。

她有點醉了。

另一邊，陸野也握著魏宋詞的手機，遲遲沒有動彈。

室友從外面回來，看到他的動作，“陸野？你幹嘛呢？玩木頭人啊？”

陸野被他驚醒，也沒覺得尷尬，把魏宋詞的手機放回去，拿起了自己椅子上掛著的外套。

“走，陪哥喝酒去。”

室友有些摸不著頭腦，“幹嘛？你失戀了？”

這話本是一句玩笑，他自己說完都忍不住笑場了，“不對不對，應該是你又讓哪個好妹妹失戀了吧？”

陸野卻沒有笑，好久都沒有說話。

直到室友換好了衣服，他才悠悠地嘆了口氣，“嗯。”

嗯。

對，他失戀了。

只是這種感覺，陸野無法說給任何人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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